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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力丹教授退休前最后一课记:未来的天地留给年轻人去开创
这是陈老师在人民大学开设的最后一门课程,也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,一切都像句号一样完满地落下最后一笔,祝愿离开讲坛的陈老师健康、快乐。
上课铃声刚响,陈老师就拿着水壶走进教室,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。他像往常一样站在讲台一边,认真看着同学的小组报告,今天的小组汇报是根据上节课老师布置的格拉斯哥学派媒介研究。每次展示前,陈老师都会与各小组同学进行两三次,甚至更多的邮件指导,而老师平时工作、讲课繁忙,很多时候,同学们都是在深夜凌晨收到陈老师发来的邮件。
在例行的“每周新闻总结”后,是今天的主讲内容——“舆论学”,这是陈老师的研究方向之一。他分别讲了舆论的概念辨析,解释了舆论和公众舆论的重复性,还重点阐释了舆论的八要素。
陈老师说:“一般人都讲三要素,但要做学术就不能人云亦云。”并解释了“官方舆论场和民间舆论场”概念划分上的学理错误,用丰富的案例把一个常用却误解颇多的词剖析得清晰明白。
“舆论说起来好像很简单,但我们要看得更重一点”。他辨析了新闻与舆论、媒体与舆论的概念区别,他说“舆论这个词别轻易使用,因为现在我们的研究方法还没法测量”。
课上,陈老师展示了学院最新一期的新闻简报,里面刊登了本课程同学应邀去外校讲课的新闻。这学期,在陈老师的指导下,前后有七八位同学把课堂的小组作业拿到北京联合大学、北京交通大学进行交流,展开讲座。“下学期可能还有其他学校的老师联系大家讲课,讲得好一点,也算扬一下我们人民大学的名嘛,我的课就这样结束了。”
下课铃声响起,而大家却都坐在原地,舍不得离开。陈老师的2015级博士生陈辉走上讲台向他鲜花,教室里立刻响起掌声。而陈老师却略显意外和腼腆。在大家的一致提议下,陈老师站在教室中央,与教室里的几十位同学来了一张“全家福”合影。许多同学都涌上讲台与陈老师合影留念,并拿着老师的书籍请他签名。
陈老师说,其实,我还没有离开大家,只是换一种生活方式。我还在学校,虽然不再连续上课,还会有讲座交流,接下来还要带好最后一届的学生。之后会关注其他文化研究领域。
对于退休,陈老师说,我心里很平静,把这个看得比较平淡。这一年家里遇到了很多事,想明白了很多,自己身体也比较累了,需要休息。
“我很努力过,在这个领域,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,剩下的留给年轻人去开创天地,对自己没有什么遗憾,希望更多的同学以后投身新闻教育事业。”最后,陈老师说,很感谢大家准备了这么多,是之前没有想到的,也希望大家未来都有很好的发展。
对陈老师,他的学生们都有话要说:
师者:不惑不忧不惧——写在陈力丹老师的最后一课
今天是2015年最后一天,当我再次坐在人大新闻学院的课堂上时,套用今年的网络流行语,着实吓坏本宝宝了!作为力丹老师曾经的硕士生和博士生,我今天突然 意识到,这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完整地听力丹老师讲课!怎么会这样?!我怎么感觉经常听力丹老师讲课?!惊诧之余,我边听课边琢磨。虽然因为当年课程 安排的阴差阳错,我无缘力丹老师的课堂教学,但是,他不惑不忧不惧的师者风范时刻影响着我。
孔子说:“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”梁启超将此引申到教育,认为:“知育要教导人不惑,情育要教导人不忧,意育要教导人不惧。教育家教学生,应该以这三件为究竟;我们自动的自己教育自己,也应该以这三件为究竟。”回顾力丹老师对我至今的教导,这三件是为最关键的。
记得我硕士生入学的迎新大会上,力丹老师曾说“何谓大学?就是大大地学!”这句话至今振聋发聩,时刻提醒我不能在求知路上懈怠。他自己的一生就是大大地学, 不仅要学新闻传播学的专业知识,也在学历史、哲学、文学、地理、植物、心理,甚至还有性学。这在今天日益浮躁的风气下,力丹老师不仅自己要大大地学,还要 求他的学生也是如此。只有学习到更多知识,我们才有智慧和判断力,才能做到“知者不惑”。
仅仅学习更多知识是不够的。在梁启超看来,你如果做一个人,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;你如果做不成一个人,知识却越多越坏。何谓做一个人,其实就是做一个“仁 者”,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人。力丹老师在我心中就是这样一位“仁者”,不忧成败,不忧得失。他常与我谈起,做学术研究源于自己的兴趣,这里不是功利场,别 想通过学术升官发财。研究的成败在于自己是否扎实严谨的学风,而不是拉帮结派或门户之争,他嗤之为学界的“乱七八糟”之风。因此,作为《国际新闻界》的主 编,他得罪过不少人,失去的可能是名利关系,但守护的却是一颗赤子之心,是为“仁者不忧”。
不 惑和不忧而有浩然之气,力丹老师在教学和研究中才为“勇者不惧”。今天的课堂上,他讲述贞操带的有关研究,我真的很担心又有报纸会祭出“老师请不要这样 讲”的熊文,也很担心老师会被人冠以“不务正业”。然而,力丹老师不惧。十几年前,我也曾不解地问老师为何进行贞操带的研究。他说,性在中国一直是个禁 忌,如果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其他禁忌,那么就先从此开始吧。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智慧。当传播学作为需要批判的西方思想引入中国时,他已开始潜心研究精 神交往论。在国内马克思主义研究存在形式化和庸俗化的情形下,他一如既往地研究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,摆脱教条和说教窠臼,还原马克思主义的精髓, 拉近理论和现实的距离。
力丹老师的不惑不忧不惧也拉近了与学生的距离,随着互联网成长的学生现在称力丹老师为“丹爷”!我起初不喜欢这样的称呼,但后来从学生中感受到,这是一种互 联网时代的师生之情,一声“丹爷”恰恰形象地定格了不惑不忧不惧的力丹老师:“君子和而不流,强哉矫!中立而不倚,强哉矫!国有道不变塞焉,强哉矫!国无 道,至死不变,强哉矫!”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 周俊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师 王亦高
一
2007年,我从《世界新闻传播史》教材封面上第一次知道陈力丹这个名字的时候,还以为是一位女性作者。但这本旁征博引纵横书写了近二十国家新闻史的著作,着实让我开阔了视野,以至于在书上做了密集的阅读笔记。当时19岁的我也绝对不会想到后来会成为陈力丹的学生。
2015年的最后一天,陈力丹讲完他在人大课堂的最后一讲。题目是《舆论学基本原理》。巧合的是,我博士论文研究的主题是新媒体事件和社会情感,而社会情绪正是这讲提到的浅舆论的一种。之前我在多个场合听过他讲过这个题目。不过这回,我是以一名高校老师的身份重新回炉温习此课。
八年里,我从一个新闻传播的学习者成为一个研究者,陈老师是深刻影响我选择学术道路的人。作为博士生导师,他很严谨,我与它合作发表的每篇论文中,几乎都有他逐字逐句的修改和无数次的邮件往来。他曾敏锐地发现我文章中满篇的状语使用问题,也曾在我绞尽脑汁快要炸掉时用几句点拨就就瞬间将我治愈。而这个过程,奠定了我对学术的理解,也让我的学术思维得到磨练和成长。
他是学术上耐得住寂寞的榜样。他用十年的时间做了上千张的卡片完成了《精神交往论》。他研究马克思的传播思想,从来都站在中立的学术立场,从不做官样文章和空洞的宣传文章。就像他在自选集序言中说到的:“作为学者,我基本坚持了不说违心话、不说套话,无愧于1978年以来我独立确立的信念。”
站在这个层面,我称呼他是先生。 二
读博的时候,我曾跟着陈老师暴走过十三陵摘柿子吃农家乐,也跟着他在雾霾散开的日子里爬香山看宝塔,一路上听着信手拈来讲着好玩的历史掌故,像是走进了一座博物馆。他一年发表的文章数量可以达到80篇以上,但同时他对生活的好奇心从未减过。
比如,他养着一只叫“毛毛”的猫,喜欢吃不加人工黄油的面包,还喜欢喝桃汁,穿格子衫和潮牌HM家的衣服,他走路的样子会被学生们形容为“萌萌哒”,他会在课堂上会唱起国际歌的段落,更会把研究的视野投向新闻传播学之外更广阔的历史、人文、地理和社会心理领域……他何止是博物馆,简直就是大宝库!没错,就像他自己常说的那样——“好奇心是对生命最好的回报”。
许多硕士生亲切地喊他“丹爷”,仗着我是他的博士生,就称呼他为“丹叔”。 三
称呼他“丹爷”的学生中,好多都跟着他发表过论文。陈老师对学生的好是整个新闻学院闻名的。他在某本期刊上连续三年开设了“读新闻传播学书”栏目,每月组织本科课堂读一本书,让学生写读书笔记,然后再逐字修改投给期刊,给本科生创造独立署名发表的机会。他跟研究生合作发表的文章中,好多都是选修这门课的同学,而并非全是他名下的学生。
这是他一贯的态度——对待学术和学生,从没有什么门户之见。特别是在学术界很喜欢讲究门派和关系的当下环境中,做他的学生反而并没有什么门派优势。即便是前后两届入学的学生,彼此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少得可怜。他从来不张罗组织聚会吃饭,学生想绑架他吃个饭也成了难事。
他实在是太忙了,常常超负荷工作,有时在深夜一两点还能收到他的邮件。他收到无数的赞美和崇拜,更收到无数的约稿和求助,他却来者不拒,包括百度知道上提出的新闻传播学问题,他都尽可能挑出典型的给予回答。他还一直做着知识普及的工作,甚至为中学生群体写过《写给中学生的新闻学》和《传播学入门》这两本书。
从这个角度看陈老师,我想称呼他为一个燃灯者。一灯燃百千万灯,一明使百千万明。从他这里受益的人,是否也有正在阅读的你呢?
最后,祝陈老师退休后的生活欢乐、健康、幸福!他此前太累了,是时候好好享受生活了。
——中央民族大学教师,中国人民大学2012级博士研究生 毛湛文
但他始终都是乐观而投入的,无暇抱怨。有一次,他向我提及了在东北农垦时,曾因为那个时代的偏见而被罚在生产队全体面前做检讨。这种羞辱他说得很轻松,甚至很得意,似乎那次羞辱更让他变得顽强,更加坚定了。老师这么多年做学术做教育,笔耕不辍,能说敢说,令人仰止。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2013级传播学博士生 现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林羽丰
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10年底随陈师去香港最南端的岛屿——蒲台岛游玩。头一天,陈师发来一封长长的Email,详细说明路线,包括从哪搭巴士到哪个码头,并特意嘱咐不要误了时间(因为蒲台岛只有定期定时的街渡服务)。
一上岛,陈师拿出一厚本旅游指南,开始向我们介绍游览路线。我们沿着临海的行山径前行,陈师则为我们讲解小岛的历史、岛上石刻的传说,并指示:“快看!这是棺材石,那是佛手岩。”我们才知道岛上怪石处处,嶙峋如笋,岩层的纹理变化万千,奇观比比皆是。
到了“最紧要处”——岛南面的乱石滩,陈师忽然不言语了,以“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”之势往那最南端而去。我和其他几位师友手脚并用才勉强爬过重重岩石,而陈师早已到达最南端,萌萌哒地向我们招手,似乎在说:“这就是香港最南端!快来,给我照一张!”我们只得颤巍巍站起来,在逆光下按下快门。……
陈师受家庭熏陶喜欢地理,进而爱好旅游。我想这是陈师能从马恩著作中读出“交往”概念的一个重要原因吧。
祝愿陈师荣休后,能把俗务轻轻放下,将养身体,早日实现交往世界的宏愿!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2014级博士研究生 熊壮
在新大都饭店的一次讲座上,陈老师在讲到宣传的特点时,为让参加培训的记者听得生动有趣,以小曲儿的调调唱起了毛泽东总结的宣传经验。
记下这件小事,作为对陈老师教学生涯最后一节课的小小纪念。祝我师身体健康、生活愉快!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2015级博士研究生 陈辉
陈老师给我的震撼和感动都太多太多,我最想说:能入陈门,何其有幸。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2015级硕士研究生 王敏
——中国人民大学2012级本科生 刘慕葛
对陈老师,大家的评价总是“高山仰止”,他丰硕的学术成果和严谨的学术态度让大家充满敬仰;而私下里的丹爷是亲切有趣的,他为人平和,兴趣广博,总让学生们“充满惊喜”。
这是陈老师在人民大学开设的最后一门课程,也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,一切都像句号一样完满地落下最后一笔,祝愿离开讲坛的陈老师健康、快乐。